2011年12月28日 星期三

[書評] 「或許我(們)不配」── 讀《莫利柯奈:50年一瞬的魔幻時刻》


【摘自《MUZIK 謬斯客.古典樂刊》第60期】

文︱湯舒雯/新生代作家

        如果你和我一樣,從小看迪士尼與宮崎駿動畫電影長大,因此日後可能也未曾忽略、甚至難以抗拒讓電影配樂在觀影中壓倒性地介入,然後隨著時間的教養、累積的品味,從東方到西方,從好萊塢到歐洲,你很可能也和我一樣,日益在心裡私房了一份電影配樂大師名單。那麼我有把握莫利柯奈(Ennio Morricone)必定會榜上有名;我們很難不是莫利柯奈的粉絲。
        
        我一直相信,對一位真正的藝術家而言,只要列出他的作品,就足以說明所有事情。半世紀以來,莫利柯奈完成超過五百部配樂作品,類型橫跨劇場、電台、電視與電影,性質包括流行音樂與絕對音樂;其中九成是電影配樂。在那些你我如數家珍的電影中:《荒野大鏢客》(A Fistful of Dollars, 1964)、《狂沙十萬里》(Once Upon a Time in The West, 1968)、《四海兄弟》(Once Upon a Time in America,1984)、《教會》(The Mission, 1986)、《鐵面無私》(TheUntouchables, 1987)、《新天堂樂園》(Nuovo Cinema Paradiso, 1988)、《海上鋼琴師》(The Legend of 1900, 2000)、《真愛伴我行》(Malena, 2001⋯⋯沒有人能不提到它們的音樂,作曲家卻總是與奧斯卡的電影配樂獎擦身而過。也因此當2007年奧斯卡終於以「終身成就獎」推崇了莫利柯奈的貢獻,樂迷還是忍不住要多抱怨兩句:真是遲來的肯定。

        但是作為中文世界裡第一部莫利柯奈訪談紀錄,有如寶典,來得再遲,也不容錯過。在序言中、在側記裡,在QA,主筆的安東尼奧.孟達(Antonio Monda)所流露出來的,往往無非就是一個你我一樣的小粉絲(即使他本身亦是著名的導演、編劇、製片與作家),面對著尊敬的偶像,努力想問出夠水準的問題,卻又無法掩飾地著迷於那些經典的作品,且對大師的日常、以及大師如何評價其他大師充滿好奇。

@「老實說,我有很長一段時間因為大家都只知道我是做電影配樂的,覺得很痛苦。」──莫利柯奈(Ennio Morricone, 1928
      其中幾個動人的片段,包括莫利柯奈談起導演培特利(Elio Petri)開過的一個玩笑,卻是他配樂生涯的重要一課。那是培特利曾在試片時,突然捨棄莫利柯奈為電影量身打造好的配樂,改以他過去的作品取代。莫利柯奈描述他當時的心情:「我簡直不敢相信,我非常難過……我覺得他是為了不要讓我覺得丟臉,所以還是用我寫的作品。他用這個方法避免傷害我的自尊心,但我還是受傷了。……那十分鐘對我而言是一種折磨,試片結束後燈亮了,培特利用羅馬方言跟我說:『莫利柯奈,你怎麼老是上當?你寫了有史以來最美的音樂,我開你這個玩笑,你應該甩我兩個耳光的。』」莫利柯奈停頓了一會兒。他眼中閃著淚光,忍住激動情緒繼續說。「那是很重要的一堂課。我明白了為什麼導演才是電影的主人,而我們音樂家是為他服務的。幸好我是在他選擇了正確音樂的時候搞懂的⋯⋯。」

        另外一個溫柔而美麗的時刻, 主角是冷面導演狄帕瑪(Brian De Palma):「我們一起工作的時候,他的回應總是很精簡,讓我以為他並不滿意。我準備回羅馬的那天晚上,他要求跟我碰面,雖然我的時間很緊迫,但我還是說好。他很堅持要過來找我。他要口譯把他說的話逐字逐句翻譯給我聽,他說:『我沒想到會有這麼美的音樂,或許我不配。』他眼眶含淚。口譯深受感動,我也一樣。結果我們三個人像愛哭鬼那樣淚眼汪汪的……」

        在「明白了導演才是電影的主人,而配樂家為其服務」的同時,仍要以一個音樂家的驕傲說著「他選擇了正確的音樂」。而「這麼美的音樂,或許我不配」真是我們所能想像得到的、一位導演對一位配樂家最崇高的讚美了。

        然而,對於「絕對(assolutto)音樂家」身份,始終仍有執著的莫利柯奈,他所謂的「絕對音樂」,自然是相對於配樂而言,「由作曲家一個人掌握,不需要滿足電影或導演的需求」的音樂創作。他甚至不諱言自己會因為只以配樂家身份被記憶而感到失落。這樣的心事對廣大樂迷而言,畢竟是即使得知,也無法介入的。莫利柯奈一向誠實而不畏於掃興。所以當他說:「《荒野大鏢客》是李昂尼(Sergio Leone)跟我最糟糕的作品」,我知道,那和他說「事實上沒有靈感這回事。要捲起袖子才會有藝術,而且還得『埋頭苦幹』。」一樣真心。

        今年五月,我前往了波蘭古城克拉克夫(Krakow)參加第四屆國際電影配樂節。繼前幾屆包括《魔戒》的霍華‧休爾(Howard Shore)、《蜘蛛人》的丹尼‧埃夫曼(Danny Elfman)、《駭客任務》的唐‧戴維斯(Don Davis)、《臥虎藏龍》的譚盾等堅強陣容;今年受邀的音樂家包括了日本吉卜力動畫的久石讓、電玩《太空戰士》的浜渦正志,《神鬼奇航》的克勞斯‧巴德爾特(Klaus Badelt)等。而莫利柯奈的作品,則是早早就當仁不讓地被請上了第一屆的首場次節目。這樣一個少見的、以電影配樂為主的音樂節,爆滿的會場,虔誠的聽眾,之中或許也有不少人和我一樣,並不完全觀賞過這些配樂原為之服務的每一部電影吧。可是那些因樂音而起,在我們腦海中各自補完的,卻是不輸電影的風景。即使是曾搭配著影像一起被經驗的配樂,也會有自己的生命;成為了誰的絕對音樂。我想起的,是〈黛博拉之歌〉 Deborah’s Theme)、是〈賈布里耶的雙簧管〉(Gabriel’s Oboe)、是〈淘金熱〉(Ecstasy of Gold)、是〈愛〉(Love Theme)與〈奏愛〉(Playing Love⋯⋯

        一定有這樣的事情的。親愛的莫利柯奈。



2011年12月22日 星期四

[絮語] 講個故事對我來說並不難,難的是如何讓它們自己活下來。

http://post.books.com.tw/bookpost/blog/40439.htm

文 / 吳明益


《天橋上的魔術師》對我來說不算個意外,卻像個魔法。因為這是一本說出來的小說,而不是寫出來的小說。

2011年初出版社為《複眼人》辦了一系列講座,其中一場我準備到有河Book談魯西迪。出了淡水捷運站,滿是異地遊客,與不少技藝不精,有點像是遊客突然決定賺點錢花用的,那樣程度的街頭藝人。那個景緻喚起了我腦中某個微小的聲音。

我走進小小的有河,看著聽眾入座,腦袋裡慢慢地編織起關於多年前,一個商場的小男孩在天橋上賣鞋墊,而他對面是一個魔術師的攤位的故事。演講一開始,我就講了這個故事。我看見台下的聽眾入了神,他們走進了這個故事,那一刻我真的感受到,他們走進了這個故事,而我則享受了魔術師般的掌聲。

第二場講座就在隔周來到,於是我又講了第二個故事,一個叫做〈九十九樓〉的故事。第三個講座我講了一個關於鳥的故事,不過我還不知道小說的名字。就像孩子蒐集零食玩具,我想說,啊,我有三個故事了。

回到花蓮我的課堂上,由於講座結束了,於是我答應我創作課堂上的學生,他們每周交一篇作品,我每周講一個新的故事。由是,第四個故事、第五個故事……第九個故事紛紛出現。這個些故事都根植於那個明亮又陰暗、熱鬧又寂寞、繁華又衰頹的商場、我多愁善感的童年、不肯說實話的扭曲記憶能力,和想成為小說家或是魔術師的秘密。因此我知道,講個故事對我來說並不難,難的是如何讓它們自己活下來,向我展示它們的樣子。一個學期之後,我覺得生活太緊繃,於是試著讓一切鬆弛下來。幾周後我開始從第一個故事開始寫,接著不知為何,就像吸鐵一樣,在腦中的故事逐漸各自吸附了一些細節,逐漸接近,也逐漸遠離原本想像的面貌,於是有時在深夜,故事裡的孩子們,或坐或站在我的書桌旁邊,要我把故事裡的他們,講給他們聽。

於是就有了《天橋上的魔術師》。





2011年12月19日 星期一

[書評] 那些恍惚卻真實的故事,全都被喚醒了。

感謝博客來編輯的書評推介。

http://post.books.com.tw/bookpost/blog/40429.htm



魔術師思考了一會兒,用沙啞的聲音回答:「因為有時候你一輩子記住的事,不是眼睛看到的事。」
 
有沒有某件事,在你的回憶裡僅剩下模糊的輪廓,但其中總有某個謎樣的片段,某種執著的心情,某些懇切的相信,一直以來都根深柢固的存在著,甚至,隨著歲月的流逝,它們仍悄悄地茁壯......
       
在今年的華文創作裡,許多作家開創了各種多元的、獨具實驗性的寫作手法,如張萬康的《道濟群生錄》以古典章回小說的形式、自述老父生病過程的坎坷驚險、抗病壯史;賀景濱的《去年在阿魯吧》打造了一處虛擬的酒吧,為下一代註記了荒涼預言;劇作家紀蔚然機智幽默的《私家偵探》中,偵辦案件設計與生活的環環相扣,讓我們見識到了台灣推理小說的創作潛力。張耀升《彼岸的女人》則以其純熟的文字闡述深刻的人性共鳴,輔以虛實相交的衝突情節,讀來再再令人印象深刻。
 
而在眾多作品當中,有一本誠懇的書,將我們回憶裡,若有似無、恍惚卻真實的故事一一喚醒。這本書,藉由魔幻寫實的敘事,寫下九個孩子在中華商場的成長經驗。或許,你未曾到過中華商場,也或許你從未具備這些角色的某個身分,然而,一位猶如魔術師般下筆的作者,總有本事在你原先陌生的場景及角色中,喚起熟悉的情感。
 
這本書,是吳明益的《天橋上的魔術師》。
 
提到吳明益,多數讀者自然直接聯想到的,不外乎蝴蝶、自然生態相關的創作。但其實,他第一本小說《本日公休》,便是以中華商場為藍本。執筆多年之後,吳明益彷彿回首觀照這一路,於是,有了這一本短篇連作,故事背景依舊,他也回到了最初創作的起點。
 
《天橋上的魔術師》裡的十篇故事,皆獨立成篇;然則當你讀完一整本書,它便又是一段記憶的總合。每篇故事或多或少圍繞著中華商場,以及天橋上的魔術師。魔術師這個謎樣的人物,出現在每位故事主人翁的記憶裡,如家裡開鞋店的孩子,印象最深刻的,正是他腳上那雙髒兮兮的傘兵鞋。而他當時變的每一道魔術,對孩子們來說簡直是不得了的奇蹟,就算大人和向魔術師買過道具的同學都已經說了,「攏是假的。」到頭來卻還是幾乎每個小孩都買了,畢竟有些事情,得親自試試看才是真實。
 
而真實,便是故事場景早在1992年就已拆除,對某些人而言,或許不復記憶,又或許從未曾存在。但吳明益透過故事重溫往日的同時,也用文字重建了那喧嘩的街道、老舊的圍牆、昏暗的商家,以及陰暗的角落。他的故事讓你覺得,彷彿你本來就認識商場裡的人,也親眼見識過那個不可思議小黑人跳舞的魔術,你會開始認真回想,自己的記憶裡是否也有一個天橋上的魔術師?
 
他筆下的人物不只是故事裡的角色,更像就生活在我們周遭,只要豎起耳朵,你會聽見唐先生拿起剪刀俐落地順著版型剪開布匹的聲響;你會記得湯姆曾經告訴你的,商場三樓女廁所最裡面那間,有一個「真的」按鈕;你可以想像躲在大象玩偶裝裡向外窺看的感覺,你知道整座商場都在八卦小蘭姐和阿猴偷偷地談戀愛。讀著讀著,你便想起了自己曾經非常要好的某個小學同學、兒時不敢接近的神秘人物、暗戀過的對象、甚至是第一次面對離別時的場景......我本想說,《天橋上的魔術師》讓我們憶起許多事情,但更精確且貼切的形容應該是,不知不覺中,我們被寫進了故事裡。吳明益揉合故事與回憶,重建了立體的空間與時間,而我們深受吸引。儘管在過程中,我們會不時懷疑,「這是真的嗎?」然而,這或許正是故事的迷人之處。記憶中的片段,加上一段後來的時光,以及長大後的經歷,緩緩地、不著痕跡地,形塑成每個人曾經守護在心中的故事。
 
在思索該用哪一個字代表這個故事時,我們想到了一個朦朧的字:「謎」。這個謎,不是那種亟待破解的謎團,而是隨著時光流逝,仍持續發酵的,可言說的,與不可言說的,記得的,與被遺忘的,令人著迷的「謎」。
 
吳明益在最後一篇〈雨豆樹下的魔術師〉裡提到「記憶只要注意貯存的形式就行了,它們不需要被說出來。只有記憶聯合了失憶的部分,變身為故事才值得一說。」然後,他又接著說了一個一直不敢跟任何人提起的秘密。而我多麼慶幸,因為吳明益有記憶、有失憶、心中有那些「謎」的存在,而堆疊出《天橋上的魔術師》這部難得的作品。
 
一位作家,藉由簡單且真誠的文字,讓記憶中的點點滴滴甦醒。而我們讀了,意外地發現自己也被嵌到故事裡去了,一如〈流光似水〉裡的那個商場模型,我們在細細瀏覽的同時,認出自己原來的模樣。
 
謝謝吳明益。他用有魔法的故事,為過往賦予了生命和溫度,召喚了被我們默默遺忘的所在。


2011年12月6日 星期二

[書摘] 在臺灣,遇見一百分的感動:神社、溫泉旅館—花蓮南部令人懷念的風景(節錄)




神社、溫泉旅館—花蓮南部令人懷念的風景(節錄)

車站前的理髮廳與瑞穗溫泉

  隔天一早,我們告別了黃先生前往瑞穗。他送我們到玉里車站,還替我們準備了日治時代就有的土產—玉里羊羹,嚐起來雖然與日本的羊羹沒有很大的差異,卻有烏龍茶、鳳梨、蜂蜜等日本不可能出現的口味。像這種很有臺灣特色的羊羹,是很值得推薦給日本人的地方特產,我在撰寫旅遊指南時,也一定會強力推薦。
  瑞穗車站與昔日相比,變得更具觀光特色,有泛舟、溫泉等活動設施,備受注目。我們每到瑞穗,必定造訪的是車站前的理髮廳。自從我與這裡的老闆林滄源先生幾年前在公車上結識以來,一直維持著很親近的關係。他曾帶我們到瑞穗周邊的日治時代遺跡,在中秋節時也曾送了大量的文旦到臺北家裡。
  林先生年過八十,除了日語,還會說中文、臺語、客家話,連阿美族語、太魯閣族語都能說上一點。由於瑞穗這一帶有各種族群,聽說他是在與前來理髮的客人交談間自然學會的。認識了類似林先生這樣的人們以後,讓人更深感臺灣這塊土地的多元與特殊性。
  但是這天,很遺憾地林先生前去臺北,我們也就這樣錯過了。離開理髮廳之後,我們出發前往瑞穗溫泉。瑞穗的溫泉街也變了不少,以前這裡只有兩、三家溫泉旅館,而現今多了新的飯店,連時髦的餐廳也出現了。而其中一如往昔般未曾改變的,就是瑞穗溫泉山莊。
  沿著坡道向上走,在蓊鬱的樹木中佇立著一座木造旅館。旅館為日治時代所建,作為警察官招待所,當時被稱為「滴翠閣」。現今建物的基礎與往昔相同,鋪有榻榻米的和室也沿用至今。
  在櫃檯確認了住房的狀態後,洋房都客滿了, 只剩下和室房間,看起來和室在臺灣似乎不太受歡迎。旅館主人張東俊先生
說:「日本客人幾乎都想要住和室房間。」他帶我們到房間放下行囊。建築物本身已有年紀,但細心的維護讓房間住起來很舒
服。我躺在榻榻米上,它的溫柔觸感令人感到舒暢。山中涼爽的空氣進到屋內,我不知不覺就睡著了。
  等我醒過來時, 天色已經暗了。我想在晚餐前先泡個湯,便朝著小木屋的個人泡湯池走去,金黃色的溫泉水看起來很能療癒身心。這裡以傳聞具有生男功效的子寶湯聞名,泉水內含有鐵質,與空氣接觸後會氧化,產生金黃色的鐵鏽。這泉水的含鐵濃度似乎很高,連擦身體的白毛巾都染上了鐵鏽,讓人嚇了一跳。
  泡完湯後,在餐廳稍事休息時,只見張先生走過來對我們說:「這裡的溫泉與有名湯美譽的日本兵庫縣有馬溫泉是相同泉質喔。」有馬溫泉是日本很具代表性的溫泉之鄉,有透明無色的「銀泉」與金黃色的「金泉」兩種。與瑞穗溫泉相同的「金泉」,自古就贏得很高的人氣。

菸樓改造成的藝術家工作室
  隔天的早餐時間,我們在餐廳吃稀飯時,張先生又再度出現。他問:「今天要去哪裡呢?」因為我們想調查日治時代的遺跡,便問他:「認不認識熟知這塊土地歷史的老人家?」張先生說: 「 上年紀的人年年在減少,而健在的人大部分行動都不太方便。不如我帶你們去看看日治時代的菸樓吧。」
  日治時代,臺灣東部有大片未開發的土地,許多從日本各地募集而來的日本移民,以及遷徙自臺灣西部的漢人移民被送到這裡進行開墾。這群人就算因水土不服飽受病痛,仍然將自己的人生寄予這片土地。移民村以稻米、甘蔗、菸草為主要作物,
開發較早的官方移民村以吉野(現今的吉安)、豐田、林田較廣為人所知,其他在長良、瑞穗、池上這一帶,共計有十九處移民村。
  當時,瑞穗的菸業十分興盛,現今仍有菸樓殘存各地,張先生帶我們前往的就是其中之一。我們經過了放置彌勒佛與佛像等藝術品的庭院後,菸樓的主人廖學勇先生出現了。廖先生是知名畫家,把這裡當作工作室,房子內部在三十多年前重新裝修
過,二樓用來乾燥菸草的房間,與地下室的菸草煙燻爐則保持原狀。
  根據廖先生的說法,這棟菸樓興建於一九三三年左右,於一九四六年由廖先生的父親,時任臺灣省菸葉耕種事業改進社花蓮分社的社長廖大道買下。幾年前,戰前所有人的兒子笠井先生來訪。很巧的是,由於廖先生很喜歡農民頭上戴的斗笠,所以將工作室命名為「笠園」,兩者都同有個「笠」字。雖然只是巧合,但似乎冥冥中有著無形羈絆牽引著。
  根據笠井先生的說法,他的父親早期移民夏威夷經營鳳梨園,因經營不善,於是在當時日本政府的獎勵之下,移民到瑞穗。戰後,他被遣返回日本時,對於自己被歷史作弄的人生感到十分不甘心。不僅是笠井先生,當時移民至臺灣的日本人,都懷抱著在此扎根的決心前來,最後卻被迫放棄這片流血流汗耕耘的土地。暫且不論昔日殖民地統治的是與非,我所感受到的是人生際遇的變化莫測與無奈。

深山,有一間溫泉旅館
  告別了兩人,我們前往最後一站,到瑞穗的另一處溫泉。朝著往山裡唯一的一條路前行,渡過紅葉溪之後,綠意就更濃了。接著再繼續往前行,走到底就可以看到紅葉溫泉旅社。這裡與瑞穗溫泉相同,也是戰前警察官的招待所。紅色屋瓦與綠色窗櫞,饒富田園風情的建築物,彷彿就像鄉間的學校一般。
  到了櫃檯,面善的老闆就站在那兒。以前我們曾數度到訪,受到老闆呂理文先生親切的招待。雖然這幾年都沒再來過,老闆卻還記得我們。
  建物內部,沿著長廊有數間房間與和室並列。之前到訪時,隔壁房間有貌似大學生的團體投宿,夜晚集合在房間內彈吉他唱歌,讓我回想到小時候在夏令營度過的時光,令人十分懷念。

  這一天,我們也選擇了個人泡湯池。在日治時代,日本人沿襲原住民族的概念,瑞穗溫泉被稱為「外溫泉」,紅葉溫泉則被稱為「內溫泉」,雖然兩處相距不遠,泉質卻迥然不同。這裡的溫泉無色無味,水質透明,為弱鹼性碳酸氫鈉泉質,入浴後皮膚滑順,通體暖和。


  泡完湯之後,遠眺旅館四周的森林深處,蟲鳴鳥啼不絕於耳,給人言語難以形容的神清氣爽。在這一帶,除了瑞穗溫泉與紅葉溫泉以外,玉里附近還有安通溫泉,那裡也還留有日治時代的木造建築。
  在處處都留有與日本或深或淺交集的花蓮縣南部,可以感到日本與臺灣之間難以割捨的牽絆。我們在旅遊指南中常用「雖然初次造訪,卻讓人感到莫名懷念」的字眼來形容臺灣,而花蓮縣南部正是這句話的最佳寫照。我想,這份來自於異鄉的鄉愁,或許正是臺灣最大的魅力吧。


更多精采內容,請見本書174頁。

2011年12月2日 星期五

[書評] 從外國人的眼看台灣,原來我們的土地這麼美。


http://post.books.com.tw/bookpost/blog/40355.htm

片倉真理,一個愛上台灣的日本旅遊作家,跟著丈夫一同走訪台灣各地,透過日治時代遺跡與其相關的田野調查,深入山林、平地與島嶼,為土地留下了珍貴的記錄,在《在台灣,遇見一百分的感動》中,涵蓋了人文、地理、文化、美景,她讓我們看見了一個不一樣的台灣。

到日本旅遊,參觀過不少神社、寺廟,那寧靜神聖的氛圍,參拜時的莊重姿態,每每令人印象深刻,總感覺日本是個信仰虔誠的國家,但看在日本人的眼裡,原來台 灣人信仰之虔誠,才教他們懾服!片倉真理說,在台灣,除了大街小巷都能看到廟宇外,而且不論規模大小,總是香客盈滿,而且台灣人只要經過廟前,必定雙手合 十佇足良久。平時沒注意,這樣提了出來,好像確實是如是。除了宗教信仰外,台灣人祈福的坦率實際,也令日本人感到有趣。例如平溪放天燈,如果是日本人,在 這樣的時刻通常會寫「學業成就」或「闔家平安」等抽象的字句,但直爽的台灣人倒是明明白白寫下心願:「我要賺大錢」、「希望股票大漲」…令人莞爾。

在片倉真理的手記中,也讓人發現了一個慢遊台灣的好方式--公車旅行。在台灣,鐵道旅行已蔚為風尚,流行了好幾年,但我們似乎都忘了「公車」這個與我們生 活關係更緊密的交通工具。在日本「公車迷」之間,台灣的公車之旅別具魅力,其中最受歡迎的,莫過於花東海岸這段公路之旅了。連結花蓮到台東這一段路線,由 花蓮客運與鼎東客運經營,約莫一個鐘頭一班車,沿路盡是蔚藍的海岸線與翠綠的山巒美景,可以在途中下車,邊走邊玩。除了花東海岸,從基隆開始的東北角海岸 公車之旅,也是公車迷所大力推薦的。

看外國人的台灣遊記,總有許多超乎我們想像、令人驚奇的東西,讓我們再一次認識了生長的土地,也用不同的角度重新看待那些習以為常,甚至是逐漸冷感的事物,感動於是讓心熱了起來,原來台灣這麼美、這麼特別!



2011年12月1日 星期四

[書訊] 天橋上的魔術師



十個互涉的短篇小說,九個孩子的成長故事, 
都與天橋和天橋上的魔術師,或某個魔幻時刻有關……。


天橋上的魔術師



吳明益作品
280
夏日出版 2011.12上市



吳明益的《天橋上的魔術師》令人驚豔。難得看到小說呈現得這麼立體,這麼有現場感。如果作者單是在制式下的教育成長,而欠缺廣泛的生活教育的話,人性在各種場域的面貌是呈現不出來的。從扁平的小說界鑽出頭來的好小說。──小說家|黃春明

《天橋上的魔術師》是一部十分迷人的作品,多年來,我已經很少被這樣誠懇與才華兼具的小說觸動、震撼了。……謝謝吳明益,他不只讓我讀到了結構精嚴的故事,也讓我重溫一回創作的執著與希望。對於一個多年沒有因小說而落淚的讀者來說,這是莫大的鼓勵與幸福。──小說家張大春

這本真誠的書將湮滅的那一切都召喚回來了。……這書是真的有魔法,當整個世代都已經習慣暴亂和刻薄的話語,當我們習於以憎恨取代信念,當我們慣常對時代投以鄙棄的眼神並以此為傲,我深深慶幸中華商場曾經住過這麼個小男孩,他有如此天賦能夠讓那時光再現,並且重新賦予質量和溫度……。──作家、國立政治大學新聞系副教授|柯裕棻



    「當我問到他們記不記得天橋上的魔術師的時候,有些人完全忘記了,還問:『天橋上真有一個魔術師嗎?』當然也有些人記得,這讓我鬆了一口氣。那魔術師的存在,對我而言就像是某種意識上的天橋的存在。沒有魔術師就沒有天橋,沒有天橋,商場就斷了,就不成商場了。
故事並不全然是記憶,記憶比較像是易碎品或某種該被依戀的東西,但故事不是。故事是黏土,是從記憶不在的地方長出來的,故事聽完一個就該換下一個,而且故事會決定說故事的人該怎麼說它們。記憶只要注意貯存的形式就行了,它們不需要被說出來。只有記憶聯合了失憶的部分,變身為故事才值得一說。」
──〈雨豆樹下的魔術師〉

本書簡介

有關默默守護、始終暖暖環抱的祕密故事

 吳明益透過九個商場孩子的敘事,用十段像極你我身旁的故事,描寫不同的角色的偶然遭遇:有的是鞋店的小孩、有的是作家、有的是鎖匠、有的是裝潢工頭。看起來似無任何關連的故事,都有一個共同點,就是都圍繞著中華商場上的天橋,以及天橋上的魔術師。

從過去獲得對未來的救贖

 這本短篇小說集敘述的,不只是以八○年代中華商場為時空背景的故事,也並非為了遙想過去的回憶;而是每段故事中的人物,皆從過去的記憶裡找尋對現實的救贖。作者或許想傳達的是,孩子會經過許多傷害性的事物,才漸漸得以長大(或永遠受傷),而這些記憶將成為他們人生中重要的場景,不再因任何理由而消逝,彷彿某種魔術時刻。

特別邀請入圍2010倫敦卡通博物館年度年輕插畫家、愛丁堡大學駐校藝術家Via(方采頤),為10篇故事繪製插圖。



作者介紹
吳明益
    現任國立東華大學華文文學系副教授。有時候寫作、畫圖、攝影、旅行、談論文學,副業是文學研究。
   著有散文集《迷蝶誌》《蝶道》、《家離水邊那麼近》、短篇小說集《本日公休》、《虎爺》,長篇小說《複眼人》、《睡眠的航線》論文《以書寫解放自然》。另編有《臺灣自然寫作選》,並與吳晟共同主編《濕地‧石化‧島嶼想像》。

  曾兩度獲中國時報開卷年度好書、金石堂年度最有影響力的書、誠品年度推薦書、亞洲周刊年度十大中文小說,聯合報小說大獎等等。



精采目錄 
  • 〈天橋上的魔術師〉 
  • 〈九十九樓〉 
  • 〈石獅子會記得哪些事〉 
  • 〈一頭大象在日光朦朧的街道〉 
  • 〈強尼‧河流們〉 
  • 〈金魚〉 
  • 〈鳥〉 
  • 〈唐先生的西裝店〉 
  • 〈流光似水〉 
  • 〈雨豆樹下的魔術師〉